6月23日晚,清華大學新雅書院舉行2020屆畢業典禮,清華大學副校長彭剛發表講話。
清華大學副校長彭剛老師在新雅書院2020年畢業典禮上
全文如下:
非常高興能夠參加這個線上線下並行的畢業典禮,雖然也很遺憾,很多同學和同學們的家人不能來到現場。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也是在主樓,我參加了新雅上一屆同學的畢業典禮。記得那一次,前麵有位老師講了他所理解的新雅的“新”和“雅”,後來我也接著他的話講,大概意思是:新是日新又新,我們要對自己有更高的期許,每一天都有成長,都要比過去的一天更豐富、更進步;雅,是文雅、高雅、博雅。我們新雅的同學接受通識教育,要有書卷氣,要有雅人深致,不俗氣。
剛才看到新雅畢業班同學的四年回顧視頻,看到一張張充滿青春活力的臉龐,看著他們在不同地方一個一個地互相祝福“畢業快樂”,很受感染。我想,要不我就來講一下“快樂”。這些天,大家在各種場合聽到各種各樣的畢業寄語。在清華,我們經常聽到的是要自強、自律、自信,要有足夠高遠的自我期許來激勵自己實現夢想等等,這些都非常好,非常重要,但是我也特別希望我們的畢業生同學們還能更多地“自得其樂”,在生活、學習、事業發展的各個階段都能更多地享受到快樂。
每一個個體的人生曆程,難免會有坎坷。如果生活中隻有平靜和美好,那也一定乏味極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憂和樂總是聯係在一起的。在清華,我們常聽人說,“得天下英才而育之”,是人生一大樂事;不過我最近這一兩年在各個場合最愛引用我們朱邦芬院士的話——“得天下英才而育之,能不憂乎?”這麼優秀的學生,劉震和餘瀟瀟他們在龐大人口基數上精挑細選給招來的學生,送到你手上了,最後你能把他們教育成什麼樣,你能不焦慮嗎?能不緊張嗎?你忍不住要捫心自問:如果他們將來還是那麼優秀,主要是因為他們自己,還是因為你的教育?或者,如果受到更加理想的教育,他們是不是本可以更加優秀?你如何來證明,沒有你,沒有你們這些教師,沒有你們這些管理者,那樣一些優秀的年輕人,光靠他們的相互激發和自我成長,他們不能夠獲取這麼大的成長幅度?所以,作為清華教師,確實是憂樂相伴的。但是這幾年我連續參加新雅的很多活動,新雅的畢業典禮我沒有一次缺席過。每次看到新雅同學們畢業時的模樣,看到他們的種種表現,我心裏總會踏實一點,至少他們認可老師們付出的努力,至少他們在這個校園裏獲得了切實的成長。
新雅六字班集體活動
同學們在成長過程中,當然也是憂樂相伴的。我不大相信有快樂學習這麼一回事,我相信的是學習中有快樂。你必須通過艱苦的努力獲得成長,你才會在這個過程中有所收獲、得到快樂。剛才孔祥瑞同學的發言給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談到,新雅2016級的同學,作為新雅實體化之後的第一屆學生,他們所遇到的種種困難,也可以說是特殊的成長機遇。他也談到,一年級下學期麵對專業選擇時,選擇的自由對大家來說意味著什麼。那不是一種單純的天高任鳥飛的愉悅感,可能更多的是焦慮,是失重而又沉重的感覺,是一種我將要如何為我現在並沒有太多了解和把握的選擇來承擔結果的憂慮。成長的過程,必然飽含了艱苦、焦慮,甚至失敗,以及那些長夜難眠的記憶。但是,從新雅同學的畢業視頻裏麵,從大家的發言裏麵,我又分明地感受到了大家伴隨著成長的煩惱而來的成長的快樂。
大學畢業是人生中的一個重要節點。步入成年之後,你們就會慢慢發現,讓我們覺得人生是值得過的、是有意義的,往往是在你生活中發生過、經曆過的一個個片段,一個個瞬間。而這些讓你覺得值得回味、感到快樂的瞬間,往往是伴隨著你的艱苦奮鬥,伴隨著你的迷茫、探索、沉思而來的。
所以我想,在自強、自信、自律的同時,我特別希望同學們在學習與探索的過程中充滿快樂。新雅是清華人才培養的一個特區,是教育教學改革的一個重要試點單位,通識教育是新雅人才培養的底色。通識教育最根本的特點是什麼呢?在我看來,它會讓我們保持開放的心態,讓我們開眼,讓我們有能力看到我們以前看不到的東西,讓我們有能力看到固步自封的人不一定能看到的東西。就像柏拉圖所描寫的,被囚禁在黑暗洞穴中的人,一旦走到光天化日之下,他會體驗到巨大的快樂。快樂可以是多方麵的,比如大家提到,新雅是一個共同體,新雅像一個家,大家從師生、同學之間的親密交流、從讓彼此更加豐富的交往之中獲得快樂;我們還可以在追求知識,不斷地突破原來智識邊界的過程中獲得快樂。
說到這兒,我想講一個小故事,我記得以前在這兒講過我的老師何兆武先生的故事,今天改講另一個老師的故事,反正我的老師足夠多,老師足夠多的好處是可以不斷地講述他們的故事。我想起三年多以前猝然去世的葉秀山先生。好多年前,有一次我去建國門內的社科院大樓,到了他九樓的小寫作間。葉先生正眉飛色舞,高興極了。我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問他有什麼高興事,他就說,你猜我剛才在幹嘛?我說您剛才在幹嘛?他說:我把海德格爾的《論藝術的本源》的德文版一個字一個字地背下來了。這世上真有稱得上是“字字珠璣”的文章,海德格爾每句話都寫得那麼好,“我要徹底地把它占有,把它給背下來!”葉先生做的是我們很多人看來最艱深的西方哲學研究,但他談哲學時最愛說的是“這多好玩啊”。他喜愛書法,字寫得很好。他還喜愛繪畫,喜愛京劇,喜愛古典音樂,我當麵開玩笑說,他整個兒是一個“耳朵的享樂主義者”,因為他老買各種各樣不同版本的唱片,用各種各樣不同的音響配件。後來,他去世之後,在有一個場合,我說,我從他身上學到的一個道理是:享樂是需要能力的。有些快樂不太需要能力,比如說吃牛排,大家都能吃得很高興;但有一些快樂是需要能力的,從京劇、從書法、從繪畫、從海德格爾那裏要得到巨大的快樂,這種享樂是需要能力的。我想,從這個角度來說,通識教育是提高我們享樂的能力的。
我今天特別高興,一進來就見到了李樹勤老師,前些天我正好讀到李樹勤老師的一篇文章。李老師做過水利係的黨委書記、人文學院的黨委書記、法學院的黨委書記,是清華的“書記專業戶”。經李樹勤老師之手,清華文科引進了很多今天我們大家非常熟悉的學者。李老師的那篇文章裏就在講,文科老師的動手能力真差啊!其實,我的動手能力比李老師提到的那些老師更差。李老師說起法學院初建時,他引進的一些老師碰到麻煩事兒,誰家的下水道堵了,他用在幹校練成的本領去給人家弄好了;又有誰家打電話說孩子著急看不了電視了,李老師一去,天線上有根螺絲釘鬆了,一下子就給擰好了。那些剛調到清華來的老師,就是這樣養成對新的環境的認同感的。我相信李老師在寫那篇回憶文章的時候,內心一定是有極大的快樂的,這快樂不僅是從他作為一個學者、作為一個領導會修自行車、會修天線、會掏下水道得來的,當然沒有這個能力也不成;更多的是從服務他人之中來成就事業的快樂。這個事業是清華的,是法學院的,可是在我們這些後輩看來,它同時也一定是李樹勤老師的。
我們現在的確是置身於一個非常特殊的時期,同學們在本科學習到了最後階段的時候,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我們的整個國家、整個世界都在經曆巨大的變化。一方麵,對於一個個體、對於一個民族來說,艱難困苦,玉汝於成;另一方麵我們又要想著,我們接受教育,獲得各種各樣的能力,是為了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讓更多的人能夠更多地擁有快樂。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要有能力保持開放的心態,要有能力保持本真的自我,要有能力對周圍的人展現善意,也要有能力使自己獲得更多、更純粹、更多樣的快樂。
所以,對於通識教育的功用,一方麵,我們可以說,“無用之用,是為大用”;另一方麵,我們也可以毫不避諱地說,通識教育是使人獲得更多的快樂、是培養我們獲取快樂的能力的一種教育。四年本科生活就要結束了,同學們即將迎來人生的新階段,祝願大家在今後的旅程當中,更多見識,更多成長,更多快樂!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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