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老家的院子裏種著一棵木棉。
老家的院子剛建的時候,感覺院子裏空落落的。自從有了木棉樹,冷清的院子仿佛多了些許生機。聽媽媽說,木棉樹剛“落戶”我家的時候,粗大的樹幹上滿是蟲眼,病得奄奄一息了。當來年春天我們再回老家的時候,卻驚奇地發現它那樹枝上竟長著些許小芽——原來是奶奶和爺爺救活了它。我想象著兩位老人培育木棉樹的情景,期待著夏天它開出紅燦燦的花兒。
鄉下生活很舒服,一望無際的藍天和種滿果蔬的菜園、在淡水中“皆若空遊無所成”的魚兒、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兒和雞鳴狗吠的嘈雜聲……無處不充滿了我兒時的回憶。如今,又多了一棵木棉。
小時候我在鄉下,跟著爺爺奶奶生活了一段時間,那時候我經常像麻雀般在爺爺耳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也會耍小性子鬧著去鎮上買零食,而爺爺也總會無條件地包容著我,總會耐心地笑盈盈地聽我講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開著小電瓶車帶我去買吃的,每次他都將瘦小的我保護在懷裏,既怕我著涼,也怕我摔傷。
隨著我長大,在城裏讀書,回老家的次數越來越少。爺爺也在變老,他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哮喘的毛病也一天比一天嚴重。自從我六年級以來,爺爺似乎就很少出門了。哪怕是從房間走到客廳都很費勁,走到哪都要帶著氧氣機。我突然意識到,三年前我們在爺爺家旁邊建的房子,爺爺好像都未曾見過。我突發奇想:要不我拍點照片給爺爺看?但心裏的這個念頭又很快被我打消了。爺爺病重,連說話都會喘半天,而且自從我長大後,我越來越少和爺爺奶奶講話,也越來越聽不懂爺爺奶奶說的“方言”了。
把我和爺爺奶奶隔開的,是時間,是空間。
那年夏天,老家院子裏的木棉樹開滿了粉嫩的小花。微風輕拂,它們婀娜地在枝頭搖曳優雅的身姿,抑或是瀟灑地飄向空中,它不妖豔,卻美麗動人。枝葉散落在院子裏,夾雜些許小花瓣。我站在二樓的陽台想摘幾朵那柔粉的花瓣,但怎麼也夠不著,也許這就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吧。
爺爺的病重得幾乎無法走路了,隻能每天躺在床上或者在客廳看電視,由奶奶照顧其生活起居。我還是沒能鼓起勇氣找爺爺聊天,隻是那天坐在客廳裏和爺爺一起看電視。我剛坐下來的時候就聽見爺爺好像支支吾吾地想說些什麼。我湊上前去聽,卻也聽不明白。我看著爺爺手裏搖晃的遙控器和他焦急地指向電視時,我才明白——原來爺爺是想讓給我看。我慌忙擺擺手搖了搖頭,用生硬地客家話說:“唔私,你看就好了(不用了,你看就好了)”。我放慢語速重複了幾遍,他好像才聽懂了我講的話,於是繼續放他愛看的新聞。我坐在電視機前,感覺好像哪裏怪怪的。明明沒有換過電視,可我怎麼覺得這電視小了一大圈呢?
白駒過隙,暑假的時光轉瞬即逝,我要離開爺爺回廣州讀書了。我還是如同以往一樣在爺爺家門口朝客廳的爺爺喊了一句:“爺爺,我們回去了”,便匆匆離去。
前年秋天好像比往年更涼。學校的大考和比賽的壓力讓我喘不上氣。每次壓力大都想回老家好好放鬆下,因為老家好像有種神奇的魔法驅趕走我心裏的陰雨。
一直有的這個想法在前年居然真的實現了。在一次比賽的前三天我們回了老家,好像能如願以償地釋放壓力了——但這並不是件好事。
爺爺進ICU了。
淚泊之中,我好像終於聽懂他想和我說什麼了。可能是悲痛打破了時間帶來的隔閡吧。
院子的那棵木棉也隻剩孤零零的幾朵了。落了一地的花,此時隻有孤獨的樹枝了。
我想,此刻它能枯木逢春就好了。可是我無能為力。
最後的那幾朵花,還是沒能挺過寒冷的冬。就像爺爺的生命一樣,永遠停在了那一天。
守靈的最後一天,看著院子裏地上的那幾瓣枯幹的花,抑鬱著的悲痛更是從我心底無聲迸發。如果能把它框成一幅畫就好了,就像《窗外的常青藤》一樣。
院子裏的木棉依舊發芽、開花,花開花落。但早已物是人非。
直到那天我看到了木棉花的花語——珍惜眼前人!
(注:就在我寫完這篇文章後的一個多星期,木棉樹被砍了)
作者:廣州市花都區新華中學高三( 2 )班 蘇桐
(指導老師:陳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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