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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院·π丨西安歐亞學院黃放：設計是溫柔改變世界的方式
前言
海倫·凱勒在《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中寫道，如果擁有三天光明，她會選擇一天去博物館。全世界的博物館似乎都運行著這樣一條規則：隻能觀看，不能觸摸。當我們在為“什麼是設計的本質”發問時，黃放老師分享給我們這樣一個案例：在法國的一家美術館裏，畫作前會擺放一個浮雕標牌，失明者和視障人士可以通過觸摸浮雕在心中生成作品的圖像。這個設計的存在，為盲人開啟了欣賞視覺藝術之門。
在艾德藝術設計學院的一處展板上，我們也看到這樣一句話：“設計是問題的解決方案,藝術是關於問題的問題。”我們為何設計？什麼是好的設計？我們在做什麼樣的藝術教育？以下或許會有答案。
01 先建立規則，而後打破它。
Q：黃老師是哪一年來到歐亞的？
A：我2014年來到歐亞，做教師8年了，但做平麵設計師已經有很長時間了。我之前在雜誌社工作了17年，擔任視覺總監，主要從事的就是版麵設計的相關工作。來到歐亞，雖然職業身份有所轉換，但是從事與版麵設計相關的教學，我現在教授的就是《版麵設計》的課程。
Q：《版麵設計》是一門什麼樣的課程？
A：一個平麵設計師的專業能力，很大一部分來自於他對字體與版麵的掌握。因此，《版麵設計》在視覺傳達設計專業當中是一個專業核心課程，會連續陪伴學生三個學期。從《版麵設計Ⅰ》到《版麵設計Ⅲ》，是一個進階過程。
《版麵設計Ⅰ》會專注解決一些基本的排版問題，包括字體的應用、網格的使用，這個階段我們要求學生隻要能正確使用網格就可以。到了《版麵設計Ⅱ》，就需要學生靈活應用網格，在網格的規則下麵盡可能的去探索更多的版麵的可能性。
《版麵設計Ⅲ》會比《版麵設計Ⅰ》和《版麵設計Ⅱ》更加複雜。這個階段，學生要學習如何打破網格，並不是說不使用網格，我們隻是有了一個更複雜更有效的網格規則。我們不再遵循原來普通的橫平豎直的框架網格，我們的網格需要根據我們的項目特征重新設定，它有可能是發散型的，也有可能是螺旋型的等等。
Q：那對於版麵設計來講，這個網格是什麼？
A：網格是不可見的，是一種規則、一把隱形的尺子，它指導我們如何去編排我們的設計內容，編排信息層級，從而達到我們的設計目的。
我經常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網格就像我們書架上的隔檔。有的隔檔寬一點，有的隔檔窄一點，寬的我們放畫冊，窄的我們放小說。在版麵設計當中，網格實際上就是平麵上的書架，我們在一個網格當中放標題，在另外一個網格當中放圖片，還有的網格放正文，這樣的話，讀者看到我們的信息就會非常清晰，這就是網格的作用。
Q：在這間教室裏，擺放了許多凸板印刷的機器，這個工具看起來真的很複古，甚至有一些小眾，為什麼我們在《版麵設計》的課程當中要使用這樣的工具？
A：凸版印刷確實是一個已經淘汰了的印刷工藝，但為什麼我們還要把它引入課堂呢？首先，中國的四大發明之一——活字印刷術，其實就是凸版印刷，我們的工作室就叫做“活字印刷工作室”。我希望新時代的大學生可以親自接觸到曆史上的活字印刷，不要讓這種傳統技藝就消失了，這是對中華文明的一種傳承。
其次，凸版印刷是一個簡化的印刷全流程。我們知道，現在的印刷技術已經進化了，想讓學生了解今天的印刷技術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工程，但是我們通過凸版印刷的實踐課程，學生在課堂上可以很快的了解製版、油墨轉印，完成印刷成品這樣一個完整的印刷循環。對於設計師來說，了解上下遊工藝對於我們的設計非常有幫助。
Q：我們的學生有沒有其他一些項目實踐機會？
A：歐亞希望培養應用型的人才，而我又有長年的一線工作經驗。所以。我在教學當中經常會引入一些真實的實踐項目，讓學生用設計為真實的客戶去解決問題。當然，艾德也有很多產學研項目，會讓學生在實踐中得到很大的鍛煉。比如，為西安的解放門街區做視覺形象的升級，涉及到了街道的導視、地圖、文創等等和老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方方麵麵。
圖2：西安解放門街區街道美學項目
圖3：解放門街道門店視覺改造
02 觀察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Q：課堂之外您會要求學生做一些什麼樣的功課？
A：我會讓他們去觀察生活，我們日常當中經常看到一些司空見慣的事物，但這實際上是我們作為大眾觀察的角度。作為設計師，你的觀察角度可能就要和別人不太一樣。
我曾經在課上給學生們看過日本設計師高田維的演講，他教給學生一個觀察事物的方法——觀察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比如，去觀察利樂包的底部，觀察泡麵杯的杯蓋。當你觀察它們內容和排列方式、思考它們的作用、把它們手工描繪出來的時候，你會發現很多新的問題，這對設計師來說是一種觀察方法的訓練。
Q：您有觀察到過哪些不被注意到的細節，卻又是很打動您的設計嗎？
A：2018年，我去日本越後妻有參觀“大地藝術祭”。這個鄉村的老齡化很嚴重，年輕人外出打工，把老人都留在了這裏。為了喚醒這個鄉村的活力，政府和藝術家們每三年會舉辦一次“大地藝術祭”。有一天，我在越後妻有的一個火車站坐車，這是個客流量很小的車站，我不經意地摸了一下站台的扶手，我感覺到扶手的內側好像是有一些不一樣的內容，是一排盲文，標誌著新幹線換乘線路。
圖4：車站扶手盲文設計
這個設計特別打動我的點在哪裏？——它設計的位置。我們知道，盲人使用扶手的頻率會比我們要高，盲文設計在扶手的內側，盲人一旦使用扶手，立馬就會體會到這是專門為他做的設計。設計的人文關懷體現在不易察覺的細節裏，但是盲人可以真實感受到幫助。
03 Design 設計是為了解決問題
Q：您認為設計的本質是什麼？
A：設計的本質是為了溝通、為了信息傳遞、為了解決某個問題。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做一張海報，用word直接把字打出來不就可以了，為什麼要通過設計呢？設計實際上解決的問題是什麼？——信息傳遞的效率。我們把標題做大，我們換一個字體，用一個引人注目的顏色……通過這些設計手段，讓信息傳遞更有效率。
設計上微小的改變，能解決現實中很大的問題。我前段時間看到了一個資訊，盲人通過一些可穿戴設備，或許可以感覺到色彩。我覺得這樣的發明很了不起，它已經超越了設計，是設計與科技的結合。
Q：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些您的設計作品嗎？
A：大家都能看到的應該就是西安市出租車的視覺形象設計了。2019年西安市要新增1萬輛甲醇出租車，需要在形象上有一個新的設計。作為這個項目的設計師，我希望能夠把西安的地標和代表性的文物融入在設計當中。
圖5、圖6：黃放老師設計作品-西安出租車視覺
比如，鍾樓和大雁塔，都有著富有美感的建築輪廓，我從線條和造型上複原了西安的具有獨特代表意義的地標。大明宮作為唐朝舊址，被譽為“千宮之宮”，我提取了唐代屋簷的元素，再現“千宮之宮”的文化特征。還有秦樂府編鍾，我采用“秦”的小篆字體，布白整齊，筆劃堅挺剛健，與樂府鍾的造型有機結合，充分體現了文化是西安的靈魂。
圖7：西安出租車視覺形象手稿
這個方案現在也在應用，大家在街頭上看到的橙色出租車，會見到我設計的大雁塔，鍾樓、秦樂府編鍾和千宮之宮的形象。
圖8：西安出租車視覺形象圖
我還做過一些電影海報設計，比如，2018年給張藝謀的電影《紅高粱》複映設計的係列海報，包括了點映版、導演版、獲獎版和主海報。比如，主海報我們截取了影片的片段，大麵積的紅高粱的特寫，在特寫上麵有一個顛轎的經典鏡頭。在字體上選擇了這種具有強烈的視覺特征的書法字體，它比較張揚，有一些飛濺的墨點，表達了影片飽滿的情緒。
圖9：黃放老師設計作品《紅高粱》電影複映係列之主海報
還有一些公益類海報，比如這幅為“閱讀”設計的文化類海報，它的創意來自蘇軾的一首詩：“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在海報設計過程當中，我用衣架的圖形符號和文字“書”有機的結合在一起，給文字“書”賦予了一些衣物的特征，你的最好的衣服實際上就是你讀過的書，你的學識，你的見識。
圖10：黃放老師設計作品《紅高粱》電影複映係列之主海報
Q：平時空閑的時候，您都做一些什麼呢？
A：也是在設計（笑），我現在有空閑的時間，就在研究字體設計，每個字體都有不同的氣質，一個完整的字庫大約有兩三萬個漢字，想要做一套完整的字庫，一個人可能要持續一兩年時間。我最近在做兩套字體，比如這款官宋體，創意來源於中國古代官帽的造型，官帽的兩側帶有兩個翅，我就把翅融入到筆畫的轉折當中。
圖11：2021澳門設計大獎獲獎作品-官宋體
這款潤宋體，它的創意來自於珠圓玉潤，所以我在字體的筆畫當中融入了這種飽滿的曲線，像滴下來的水珠。
圖12：2021澳門設計大獎獲獎作品-潤宋體
我們的漢字，在方寸之間有著各種變化與性格。在這麼小的文字裏，設計師需要去靜下心來，仔細地體會它的變化。在一個方塊字裏，存在著很多技巧、樂趣和辛苦。
Q：您對自己的學生有什麼樣的期望？
A：作為老師，我當然希望從這個專業走出去的學生都能成為優秀的設計師，但每個人的生活境遇不同，機會也不同。即使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設計師，我也希望學習設計能給學生們帶來一生的享用。
未來，如果有人成為了公務員或者企業員工……我也希望他們是一個審美程度很高的甲方。當他們在做一些決策的時候，能夠讓這個城市甚至社會的審美往前邁出一步。審美教育應該是全民的素質教育，我們可能無法一下子改變整個社會的審美，但我希望從歐亞走出去的學生，能夠有一份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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